朝鲜《谢氏南征记》赏析

谢燕颉

（一）

从旧书摊上发现一部《谢氏南征记》，由朝鲜金万重所著，金春泽所译，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，其序是季羡林所作。

季羡林（1911—2009），字希逋，又字齐奘，山东聊城市临清人，国际著名东方学大师、语言学家、文学家、国学家、佛学家、史学家、教育家和社会活动家，历任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委员、聊城大学名誉校长、北京大学副校长、中国社科院南亚研究所所长，北京大学唯一终身教授。早年留学国外，通英、德、梵、巴利文，能阅俄、法文，尤其精于吐火罗文，是世界上仅有的精于此语言的几位学者之一，用他自己的话来说“梵学、佛学、吐火罗文研究并举，中国文学、比较文学、文艺理论研究齐飞。”生前曾撰文三辞桂冠：国学大师、学界泰斗、国宝，其著作《季羡林文集》，二十四卷。

季羡林在《序》中说：“《谢氏南征记》是朝鲜的一部长篇小说。原来是用朝鲜文写成的，后来又译为汉文，时间是十七到十八世纪，也就是中国的明代后期到清代之初。”“就《谢氏南征记》来讲，有一点的值得注意，它把背景放在中国，至少说明这一部长篇小说同中国有密切关系。这对于研究两国文化交流很有意义。”他还说，《谢氏南征记》是由韦旭升校注介绍过来的。

韦旭升，1928年生于江苏省南京市，毕业于北京大学东语系，曾任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，亚非研究所特约研究员，政府特殊津贴享受者，2005年10月9日获得韩国总统授予的宝冠文科勋章。主要从事朝（韩）古典文学及韩语语法研究，曾多次应邀赴美国、朝鲜、韩国、日本、澳大利亚、中国台湾等地，参加学术会议或讲学，出版专著有《朝鲜文学史》以及韩国学研究专集《韦旭升文集》，六卷。

韦旭升在《前言》中说：“《谢氏南征记》一称《南征记》，是朝鲜十七世纪和一部优秀长篇小说，是朝鲜古典小说中一颗灿烂明珠。它的出现，标志着朝鲜文学中开始产生了现代意义上的长房小说。”“谢氏南征记》原为朝鲜文写成，作者为金万重（1637—1692），之后由其堂孙金春泽（1670—1717）译为汉文。”“这部作品，在朝鲜长期广泛流传，有手抄本、木刻本、活字本、1914年朝鲜永丰书馆本等十余种朝文本及汉文本，内容相同。”

关于创作的指导思想、艺术水平，韦旭升说：“《谢氏南征记》的主要指导思想是封建统治阶级的正统思想——儒家思想。在朝鲜，有的学者认为它是‘劝善惩恶’的小说。”“就艺术水平来说，《谢氏南征记》是朝鲜古典小说中的佼佼者。”“谢氏南征记》早于《春香传》，但后者的艺术成就并未能居其上。”“《谢氏南征记》在人物形象塑造上获得很大成功。它写人物的音容笑貌、性格行为，生动自然，毫无造作之感。”“这部小说结构庞大、复杂、严密。各种事件依次展开，分出多头，件件造成悬念，却又在总的情节发展过程中自然得到了着落。各种坏人虽然皆遭恶报，但又不千篇一律发，而是各有恰如其分的不同下场。”

关于作品主人公，韦旭升说：“作者着力歌颂了正面人物谢贞玉，把她写成情操高尚，禀性柔顺、贤淑知礼、文才卓越的一位最符合封建妇道的典范人物。”“善良的谢氏，被塑造为中国古代庄姜、孟光一类的妇女典范。”

《谢氏南征记》故事梗概如下。

（二）

谢贞玉，顺天府新城（今属河北省高碑店）人，父亲谢谭，官至给事（中），因直谏而被谪死。弟弟谢景颜（希郎），初任南昌推官。丈夫刘延寿，顺天府人，官至翰林编修、吏部侍郎、礼部尚书、丞相，公公刘熙之，明朝开国元勋诚意伯刘基后裔，官至礼部尚书、太子小（少）师。

谢贞玉是被刘熙之相中后托新城县令登门作媒嫁与刘延寿的。婚后甚得丈夫刘延寿以及公公刘熙之、寡居姑母杜夫人深爱。杜夫人，丈夫杜强，官至鸿胪少卿，早亡，儿子杜臆，初任长沙推官。

刘熙之因病逝世，夫妇服丧三年，此时谢贞玉已年届三十三，却尚未生育，于是力劝丈夫纳妾，生儿以延续刘家香火，于是刘延寿娶乔彩鸾为妾，另居住在百子堂。

乔彩鸾，出身官宦家庭，父母双亡，托身于姐。年方十六，姿色秀丽，棋琴书画，样样精通，凡诸女工，无所不知。未及半载就怀孕生子，生下一男，取名掌珠。

然而乔彩鸾生性风流，心胸狭窄。谢贞玉听见她夜咏艳诗，如待月西厢和薛涛诗词，对她进行善良的诫勉谈话，但从此乔彩鸾对谢贞玉深为不满。

不久，谢贞玉也怀上身孕，于是乔彩鸾就暗中指派丫环腊梅暗中对谢贞玉下打胎药，但谢贞玉命大，吃后呕吐不已，阴谋没有得逞，上天作美生下一男，取名麟儿。

为争宠取悦丈夫，乔彩鸾与巫婆李十娘结为心腹。一边以木人行盅惑之术，一边算计仿谢贞玉笔迹伪造诅咒书，以陷害谢贞玉。

正在此时，吏部石郎中为刘府推荐了一个书，名叫董清，苏州秀士（才），出身士族，因父母早殁，无人管束，与酒色之徒为伍。凭着其形象英俊，言行机灵，且书法精妙而顺利进了刘府。

乔彩鸾经腊梅暗中串通，自己以身相许，终于换来了董清所仿造的一纸诅咒书，用来陷害人，但结果是，刘延寿并不太相信。

一计不行重生一计，后计更比前计毒辣。谢贞玉因母亲病重，带着麟儿一起回娘家去护理母亲。一个月后朝廷派遣刘延寿去按抚山东，乔彩鸾乘机害人。她与董清奸情日久，已亲蜜无间，也更加肆无忌惮，欲置谢贞玉于死地。

董清舍身相陪，且让自己的心腹冷振出手。他先让腊梅的堂妹雪梅暗中窃取了谢贞玉的玉环，这是刘家的传家宝，当年由刘熙之所赏。

谢贞玉的母亲病逝后，她在娘家一起料理丧事。这时他们就派冷振化名为张震，前往山东东昌府，找到刘延寿，故意显露玉环，暗示自己与谢贞玉有奸情。

半年之后，刘延寿事竣复命回到家中，于是向谢贞玉索问玉环，这当然没法找到。虽有杜夫人出面相救，然而却疑团难释。杜夫人暗中密求玉环不得，于是心中怀疑起了乔彩鸾。乔彩鸾此时又怀上身孕，十月怀胎又生下一男，取名凤儿，该儿实为董清的孪种。

不料此时杜夫人的儿子杜臆已登第，外任长沙推官，于是她一同前往任所。董清见杜夫人离开，就让腊梅乘无人之时，偷偷闷杀了掌珠，并图赖是谢贞玉的丫环春芳、雪梅所为

乔彩鸾天良丧尽，自己的亲生儿子被杀害，也表现心甘情愿。让腊梅指使雪梅，诬是谢贞玉指使春芳干的。虽然春芳不畏折磨，至死不承认，。但是刘延寿还是将谢贞玉结休了，并让乔彩鸾扶正做了正室夫人。

谢贞玉被撵出刘府后，并没有回到娘家，而是带着丫环来到刘家坟地，住在草庐之内。其弟谢景颜得知消息后，亲自前来迎接姐姐回家，但是被她拒绝了。于是谢景颜另派能干事的老苍头和自己的侍婢，前来服事姐姐，但谢贞玉只留下了老苍头，将侍婢辞归。

董清为了杜绝后患，又伪作杜夫人书信，以诈骗谢贞玉上当，让冷振强行相娶。结果是谢贞玉没有中计，她发现此信犯了讳，信中有竟有姑父杜强的“强”字。识破后谢贞玉决定向南逃走，到长沙去投奔杜夫人。

谢贞玉先是派出老苍头前往通州渡口觅船，老苍头找到杜强的奴仆之子张三，他的船正好要贩茶去广西，于是决定搭乘此船前往长沙。

春去秋来，谢贞玉一行来到了华容境内，却因风浪太大，行船受阻，然而有幸在这里遇到了林英，一个纯真的少女。继母卞氏不在家，在她家住了三日，招待热情，临别谢贞玉赠给她指环以作留念。

因为水土不服，老苍头竟然死在船上。将他安葬后，谢贞玉与乳母、丫环一起乘船出洞庭湖，停泊岳阳。期间得知杜推官已进京述职，于是让张三去了广西。接着，又得知杜臆已擢升为成都知府。

这时为安葬老苍头，所带盘缠已经用尽，就在无路可走之际，谢贞玉欲投江自杀，幸亏得一尼姑搭救，并将她们一行载往洞庭君山水月寺。

在这里，她意外发现了当年自己所题赞的观音画像。当年，公公刘熙之为了考察她，曾托尼姑妙姬，前去请她为此观音画像题赞，没想到这个尼姑就是当年的妙姬，还从她那里得知，林英竟然就是她的亲侄女。

冷振上刘家坟地强娶美人谢贞玉，却没有找见，于是回去报告董清。董清一问，得知她去了新城，于是又派人前去寻找，也不见踪影。

这时乔彩鸾已经打算一不作二不休，公然提出要刘延寿除掉麟儿。刘延寿知道这是自己的骨肉，当然没有同意，还处处留心，给予保护。

防不胜防，当刘延寿上朝值班之时，乔彩鸾胆大包天，竟然带着腊梅招唤董清一同来到百子堂，双宿双飞。乔彩鸾唯恐有人泄露其奸情，就对待奴仆严施酷刑。

奸臣丞相严崇（嵩）为了迎合嘉靖皇帝之意，专作青词邀宠。海瑞为此上疏弹劾，却被发配充军。刘延寿与同僚上疏解救，也遭到切责。皇上还下诏说，敢再言者将处以极刑，刘延寿也就只好称病不出。

刘延寿在家日久，正好陶仲文真人来访，告之身上不适，于是陶真人在他家中发现大量小木人，这让刘延寿顿时起了疑心，他想，谢贞玉已不在了，怎么还会有此等事情发生。正好姑母杜夫人又来信教导，这才让他良心发现，觉得自己真的有愧于谢贞玉，因而心感惶惶不安。

但是，为时已晚，乔彩鸾发现刘延寿有所觉察后，就与董清密谋。董清提出下毒，药杀刘延寿，这让乔彩鸾不同意，要另想办法。

一日，乔彩鸾偶然发现刘延寿所作一首诗，觉得有机可乘。诗曰：“古人夸诞后堪蚩，鉴戒昭昭盍念哉？天上书仍明主降，水中杯为佞臣来。朝无正士治还乱，政拂群心瑞亦灾。惟愿至尊调玉烛，尽教人物上春台。”

董清看后，发现真有的有用，就立即袖诗直诣严丞相府去告密。严崇看到诗中有“天书”、“玉杯”字眼，意在将他比作西汉新垣平、北宋王钦若，于是将董清留在府中，自己袖诗入宫上奏皇上。

嘉靖皇帝看后震怒，下刘延寿于廷尉狱中，欲将杀之。大学士徐升闻知后，立即入朝相救，上奏道：“汉文帝、宋真宗，皆为太平圣主，刘延寿就是有罪，岂至于死。”皇上一想，这才怒气稍解，严崇乘机说：“徐升之言如此，当窜于远地。”

原来严崇那会轻易放过刘延寿，密嘱刑部，将刘延寿发配幸洲。因为这里瘴气恶水，北方人到此，无一生还。

刘延寿临行嘱咐乔彩鸾说，麟儿是我的骨肉，而且为人孝顺，你得将他养大成人，我虽死瞑目。接着刘延寿问起董清，家人却说他已出去三四天了。刘延寿低头深思，这才发觉自己是为董清所诬，也不好再问了，只得率领家僮数人，向南而去。

从而董清自称是严崇的谋士，而且曲意服事，全心尽忠，终被严崇举荐，出任陈留县令。就在当晚，他深夜潜入刘府，与乔彩鸾幽会，并相约潜会于河间。

于是乔彩鸾以姐姐在河间，近闻重病，前往省视为由，率领腊梅、雪梅等心腹，以及麟儿、凤儿，席卷金银财宝、一应软细而去。她留下麟儿乳母等人看守家门，麟儿乳母不忍分离，要求一同前去，就是不许。

到了滹沱河，乔彩鸾为了斩草除根，下令雪梅将熟睡的麟儿投水中淹死。这时雪梅却天良发现，私将麟儿弃于芦苇中，还报说已投入江中。到了河间，董清、乔彩鸾大喜过望，公然以夫妻相处。

半年之后，刘延寿经过九死一生，才到达谪所，但是因这里瘴雾弥漫，水土不服，又重病缠身。然而命不当绝，竟然没死，绝处逢生。

董清在任上大肆搜刮民财，孝敬严崇，并拜为义父。经严崇经营，皇上下诏，令董清待阙擢用，后擢为桂林太守。

正在董清春风得意之时，嘉靖驾崩，新皇隆庆继位，大赦天下，刘延寿也蒙恩放归。考虑到严崇还在用事，先祖在武昌另有庄园，于是刘延寿决定到此避祸，以终天年。

正好董清上任从此经过，刘延寿在店中遇见了雪梅，方得知谢贞玉蒙冤及麟儿被弃底细和经过，说到在鄂州时，雪梅还听说谢贞玉因投奔杜夫人不遇，已投水自尽，刘延寿已悲痛万分。

乔彩鸾素来非常警觉，一发现雪梅掉队，就密问同行的马卒。当得知雪梅遇见了刘延寿，就立即与董清商议，并发十多个健壮家丁前去追赶，要将刘延寿杀害。雪梅见此，知董清、乔彩鸾不会轻饶她，就自刭而死。

刘延寿赶到鄂州，处处打听谢贞玉的下落。有人告之，五六年前她曾住在怀沙亭。前去此一问，有一个女人说，她已投水自尽了。于是刘延寿略备薄棺，招魂茔葬，作悼文祭奠。

事情尚未办妥，因疲倦至极，不觉睡着。突然喊声四起，有人厉声说：“刘延寿莫逃！”一听有人捉拿自己，连忙弃笔开窗逃走。

他一路狂奔，来到江边，发现有两个尼姑正坐在船头，于是连忙大喊救命。他上船后，又听到有女人在哭，只见她素服出迎，却是谢贞玉，真是大喜过望，却羞愧难言。

谢贞玉将刘延寿载到了水月庵，与妙姬相见。虽然破镜重圆，但是佛门圣地，是日还是让刘延寿独宿外堂。翌日作别，由妙姬备船将他又送往鄂州，另觅船回到武昌。

贼众一行归报，董清与乔彩鸾二人大惧，再下令要他们穷寻到底，自己勿勿赶赴桂林上任去了。正好冷振在京，因赌博败尽家产，遂投桂林。二人继续狼狈为奸，流毒一境，贻害邻州。

可能水土不服，凤儿突然死亡，而腊梅却已怀上身孕。乔彩鸾连亲信也不放过，乘着董清不在，竟然将腊梅也压胎而死。董清也无心过问，因忙于公事，还让冷振勾搭上了乔彩鸾。

董清因找不到刘延寿，急得如坐针毡，于是只好越发谄媚严崇，撑紧保护伞。他办了十万金银珠宝，令冷振护送而去。

冷振押着生辰纲到了京城，却听严崇已解职归田，籍没了家产。于是冷振杀了个回马枪，入阙击鼓上告，诉说桂林太守董清不公不法，十二大罪状。

皇上听后，异常震怒，速将董清逮捕回京，斩首弃市。籍没其家产，竟有黄金三万两，白金五千两，其它珠宝不知其数。

于是妻妾奴婢，也按例官卖。于是冷振得机纳价取乔彩鸾，一齐潜回山东。在路上两人饮酒作乐，沉醉不醒，这让车夫郑太素得空，取走了全部财宝，让二人衣食也已无着。

新皇登基以后，淘汰了严崇所举荐的一百余人，另擢用被其所排斥者，如海瑞任都御史，刘延寿任吏部侍郎，另嘉奖了成都太守杜臆等十余人。

谢景颜孝服期满，娶了妻子，家境稍康。他不欲功名，雇舟入蜀，寻觅姐姐下落，见了邸报，得知杜臆已升任顺天府尹，于上京相待，同时参加会试。

考试三场完毕，杜臆刚到，才知姐姐的遭遇。谢景颜有幸中了甲科第二，出任南昌推官。遂挈家眷赴任，取道去寻姐姐。

刘延寿潜回武昌后，以务农为生，将钱粮送往君山，供给谢贞玉日用。直到后来，刘延寿才得知严崇已败，董清已死，自己还被封为吏部侍郎。于是一边去信告诉谢贞玉，一边入京上任。

在路过南昌时，谢景颜等出迎，这让刘延寿深感惭愧。然而谢景颜得知姐姐消息，立即写信到君山给谢贞玉。

刘延寿进京报到之后，却请求外任，皇上就让他出任江西布政使。在京时他曾回到旧宅，发现这里已荒芜，全家失散，只看见麟儿乳母。

他拜见杜夫人后，便去了江西上任。刘延寿不敢随便离开治所，就让谢景颜到君山去看姐姐，还给妙姬送去一些金银彩缎。

姐弟二人相见后，又悲又喜。第二天，谢贞玉就随同弟弟离别君山，来到南昌，夫妻相会。相见之后二人悲喜交加，因为不见麟儿，心中总是闷闷不乐。

麟儿被弃之后，被荆州商贩玩（阮）三发现，而被带到船上准备待价而沽。但是到了武昌之后，恰逢飓风，船上所载尽没水中；到了华容之后，盘缠已尽，于是玩三将麟儿弃于篱芭墙外，被林英拾回。

因为林英喜欢，卞氏自己无子，只好同意收留，当作后嗣养着。卞氏死后，姐弟二人相依度日，直到后来，才同去投奔君山叔母妙姬。

谢贞玉以林英德才兼备人品出众，又是妙姬侄女，力劝刘延寿纳为侧室。考虑到“不孝有三，无后为大”，刘延寿也就答应了。于是谢贞玉就立即派丫环前去通意，林英倒也不予拒绝，只是提出自己尚在守孝，外甥无法安置。

刘延寿同意林英服阙期满再议，谢贞玉也同意将麟儿一并带进刘府一同生活。此时麟儿已经十一岁了，丫环看见后回去告诉众人，林家的小儿容貌不凡，就好象看见麟儿一样，而且年纪也相同。因为当时林英说是卞氏亲生，又仔细想想，麟儿也不可能从那么远由北到南来此。

报丧期满，迎娶林英，从此举家和睦，非常高兴。而麟儿乳母听说林家小儿与麟儿相仿佛，就要求带来一见。于是林英就从寄养的从兄家中将他带来。

麟儿乳母一见，见大小虽异，但是骨相完全相同，林英这才说出，该儿并非卞氏亲生，而是拾来的孩子，麟儿乳母心中有数了。

麟儿也当时已有三岁，特别熟悉自己的乳母，对当时不忍离开母亲而大哭的印象也很深，于是乳母确定，这就是当年失散的麟儿，就抱着麟儿放声大哭。

谢贞玉闻讯前来，也抱持在一起大哭，并问道：“你还认得我吗？”麟儿说认得，因为他还记得自己被抱进轿中哺乳的事，当然认得自己的母亲。

在轩外的刘延寿得报，也赤足走来，表情如痴如狂。大哭良久，才回头问清原委，于是对林英说：“你是我家的大恩人，怎能以寻常姬妾相待？”林英说：“上天把公子交给我养育，我何功之有。”谢贞玉听后非常感动，从此待她就如骨肉同胞。

谢景颜听说后，也备礼前来祝贺。相邀同僚的礼物如数退回，只留南丰县令贺礼中的一双玉环，因为这正是当年所丢失的传家宝。

经刘延寿细问，南丰县令才告诉他，这是从一个外地女子那里低价买来的。他回去后又找到这个卖主，她自称夫家姓郑，是个车夫，此时已死，他们家在河间开封府。所卖的玉环，是从一个叫的那里得来的。而冷振是从桂林太守董清那里偷来的。冷振、乔彩鸾二人正准备去山东东昌，玉环是亡夫乘他们酒醉时偷来的。

刘延寿派人去东昌，发现冷振已家产一空。二人不胜其苦，日夜相骂。冷振结交了一个富家王公子，从中瞒取其财。而王公子的表叔为邻县县令，为此就捉拿了冷振，大棍一百下去，数日而死。从此，乔彩鸾以行乞为生。

有徐州的赵婆来到东昌，她见乔彩鸾美色，就相招随之而去，入籍为妓，取名七娘。此时她已三十岁，但数曲《霓裳羽衣》惊动一时，已名噪徐州。

家丁打探清楚后，刘延寿准备派官差前去捉来杀之。谢贞玉劝说：“她虽可杀，但今为娼，已遭上天报应，可谓足了。而且官府不同于私堂，岂可将这等鄙贱之事公布于众呢？”刘延寿听后觉得有道理，也就同意了。

三年过去了，刘延寿已擢为礼部尚书，上京路过徐州时，又派家丁打探清楚，七娘确是乔彩鸾，于是请媒婆娶乔彩鸾为妾，乔彩鸾听说是个尚书，也就同意了，随同载回。

次日，谢贞玉带着林英拜见杜夫人。礼毕刘延寿说：“小侄在山东另娶得一个美人归来，您想也见上一面么？”杜夫人点头，刘延寿派人去叫乔彩鸾。

乔彩鸾一到就发现这是翰林旧第，但还未开清楚怎么回事，就被带到堂上，乔彩鸾一见刘延寿、谢贞玉众人，只得下跪请求放她一条生路。刘延寿当然不允，历数她十二大罪。她又去力求谢贞玉，谢贞玉也说：“你辱我之怨我可以不计较，但是你已得罪祖宗，贻祸相公，我也难于救你了。”

刘延寿怒从心头起，喝令将她剖心抽肝，谢贞玉说：“她虽合万死，但曾配相公，名位不轻，可以留个全尸。”于是将她引至东厢，将她缢杀。弃尸郊外，禽兽吃尽。

这时谢贞玉想起春芳，心中非常难过，于是觅骨重葬，作文祭之。另去追查巫婆李十娘，但她在十二年之前，因受宫人金英株连，已伏法身死多少年。

后来林英在十年之间连生三男，分别取名熊儿、骏儿、鸾儿。明穆宗时，刘延寿已身居丞相之位。皇后久闻谢贞玉贤德，就让她入宫，引为六宫师傅。杜臆、谢景颜也忠心事君，跻身高位。

刘延寿、谢贞玉夫妇均年过八旬，同享天伦之乐。麟儿任兵部尚书，熊儿任吏部郎，骏儿任谏议大夫，鸾儿任太常卿。

谢贞玉回首往事，感慨万端，著《女训》十二篇，以及《续烈女传》三卷传世。

（三）

《谢氏南征记》中的谢贞玉，影射仁显王后闵氏，乔彩鸾影射禧嫔张氏。

仁显王后闵氏（1667－1701），本贯骊兴，闵维重之女。朝鲜王朝肃宗李焞之第一继妃，全称孝敬淑圣庄纯元化懿烈贞穆仁显王后，曾一度因为被肃宗宠爱的张禧嫔陷害而被废并逐出王宫，五年后又传奇复位，是朝鲜后宫历史的传奇人物。

禧嫔张氏（1659－1701），史书上多作（희빈장씨），本名张玉贞，朝鲜王朝肃宗的后宫嫔御，本贯仁同，为中人阶级出身。父亲为赠领议政张炯，前母为高氏，生母为贞敬夫人尹氏，堂伯为译官张炫，有两兄张希栻、张希载以及一姐张氏（嫁金志重）。根据《朝鲜王朝实录》记载，张氏因其堂伯张炫犯罪被牵连，没入宫中为内人。在仁敬王后过世之后被肃宗临幸，但是因为朝廷的内斗而被明圣王后赶出宫，仁祖之子崇善君的妻子申氏认为张氏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，因此颇为照顾张氏。　　不久肃宗迎娶仁显王后闵氏，然而仁显王后入宫三年依旧无子，为使王室有后，因此向肃宗提出要将张氏接回宫中，此举亦获得庄烈王后的支持。张氏回宫后重获肃宗的宠爱，并在肃宗12年12月10日被封为淑媛，又升昭仪，后张氏为肃宗生育了第一个后嗣李昀（后来的景宗），在肃宗15年被封为正一品禧嫔。张氏自此开始培植她的朝廷势力，并成功使其子被立为世子。后张氏为了成为王妃，不断挑拨离间，终于使肃宗废黜仁显王后，改立张氏为中宫，是朝鲜王朝第一也是唯一中人出身的王妃，史称己已换局。

金万重，字重叔，号西浦，家系属光山金氏，文士辈出。曾祖金长生、从祖金集都是名儒。父亲金益谦，于1637年在抗击后金入侵时殒于国难。他是遗腹子，出生在德丰（今板门郡）外祖父家中。自幼和兄长金万基一起随母亲习《诗经谚解》、四书、《十八史略》、《左传》和唐诗。后又从学于外祖父。受的是正统的儒家教育；同时，对天文、地理、数学、音律等均有所涉猎。1665年文科及第，历任大司谏、大提学、判书等职。时党争激烈，金万重属于西人老论派，和南人派相对立，势同水火。南人因依附朝鲜肃宗的女宠张禧嫔，拥护肃宗废正妃闵氏、立张禧嫔为妃而得重用，持反对态度的西人则受到镇压。金万重也于1687年和1689年两次被流放，最后死于谪所。

朝鲜党争，自燕山君时代以来延续了上百年，非常激烈。其时西人老论派和南人派相对立，势同水火。南人因依附张禧嫔，拥护肃宗废正妃闵氏、立张禧嫔为正妃而得重用。持反对态度的西人派在金春泽等人的带领下发起“闵妃复位运动”而受到镇压（甲戌狱事）。但是数年之后，肃宗后悔贸然废后，在1701年11月以“诅咒国王”、“巫蛊后宫”的罪名将张禧嫔赐死，恢复了仁显王后的后位。